賭博大賽,是最近全國最熱門的話題。

  全國最有錢,同時也是最瘋狂的男人在被診斷出得了絕症後,突然上電視宣布自己要舉辦一場賭博大賽,勝者可以得到他全部的財產。頓時之間報名者蜂擁而來,競爭激烈,各種牛鬼蛇神的人或組織彼此捉對廝殺,既精彩,又殘酷。

  兩個月後,八強出現。能在幾萬人中晉級到八強的各個都是賭博中的強者,他們被人們高度關注,各種資訊都被揭露。

  令人驚訝的,是八強的平均年齡很輕,多數在二十歲上下。其中年紀最小的少年更是為人驚嘆,他自貧民窟出身,身為貧民窟兒童自衛隊的首領,身無分文進入比賽,卻以驚人的運氣及大膽的手段連連取勝。有些對手想以武力脅迫卻全部失敗,紛紛敗在少年手下。

  少年名為,中原中也。

 

 

  銀髮的少年走進休息室,憤怒的把手中的資料朝桌上一摔,嚇了粉髮少女一跳。

  「這算什麼!哪有這種荒唐事!」白瀨恨恨的怒吼。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粉髮少女袖杏問道。

  「主辦單位簡直把我們耍著玩!原本要和我們對戰的尾崎紅葉被換掉,換成根本不認識的人,我們之前的調查都白費了!」白瀨憤怒的跺著腳。

  是的,貧民窟自衛團體・羊,在其領袖中原中也與他人進行對戰前,都會先詳細調查對戰者的資料。貧民窟本身是一個巨大的情報網,由於中原中也承諾得到的獎金將會全數分給貧民窟有協助調查的人,因此有不少人主動協助。中原中也在賭博得到的勝利不完全是靠運氣。

  「中也,這一定向主辦單位要抗議!」袖杏朝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喊道。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緩緩抬起頭,冰藍色的雙眼不帶一絲情感。他低沈沙啞的嗓音問道:「換成什麼人?」

  「一個少年,似乎叫做太宰治。」白瀨把資料遞給中原中也。「明天就要比賽了,雖然趕緊請同伴去調查,但這個人簡直像憑空冒出來似的,根本找不到任何資料。」

  中也的視線掃過白瀨遞來的薄薄一張紙。姓名:太宰治,年齡:十五,國籍:不明,連張照片都沒有。

  「嗚⋯⋯」中也煩惱的抓頭。

  「喂,中也。」白瀨皺眉。「明早就要比賽了,你不能出差錯。」

  「我知道,我沒事。」中也閉上眼,指甲刺進肉裡,彷彿在忍耐什麼。

  門突然被推開,兩個笑容洋溢的少年跑進來。

  「喂——我們去西邊賭場,還賺了一萬多!」少年得意洋洋的揮著手中的卡。

  中也猛然睜眼。「你們去西邊賭場!」

  「幹、幹什麼,這也是我們的錢,賺了不行嗎!」少年不服氣地大喊。

  中也吼道:「那是明天的賭金!我們從擂缽街出來,起點已經比別人低太多了,如果再輸掉該怎麼辦!」

  少年也憤怒吼道:「那又怎樣!反正有錢就可以拿去賭,賭贏了就有更多錢,我這不是給中也你去比賽的資本嗎!」

  中也「嘖」了聲。「若輸了呢?西邊賭場可是吃人不吐骨頭,輸了你們可能就再也出不來了。」

  「不是還有你們嗎?我們輸了,找人送個信,中也你就可以把我們撈出來了。」少年滿不在乎。

  「砰!」

  中也一拳捶在桌上,嚇到在場所有人。白瀨瞪了他一眼。「中也,你在幹嘛?」

  中也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他冰藍色的眼睛冷冷看著在場其他人,說道:「我說過,我無法保證我每場比賽都贏。我們現在的手牌還沒有穩贏的把握,如果輸了,我就沒辦法保住你們。」

  「那你就別輸。」白瀨說,示意那兩個少年出去。

  中也頹喪的倒回椅子上。

  「中也,你自己說的,你有『賭博』這張手牌,所以我們才參賽。只有一直贏下去這條路了,你懂對吧。」白瀨居高臨下地說。

  中也懶懶的點點頭。

  白瀨啐了一聲。「袖杏,我們走吧,讓中也自己思考一下。」

 

  深夜,中也睡不著來到頂頭的陽台。八強的選手們在這棟佔地廣大設施新穎的大樓都有一層,不過能晉級八強的人大多都是有權有勢的大人物,不屑於住在這裡,因此這棟樓的使用者只有「羊」的一群少年少女。

  中也剛推開頂樓的門就感到夜風的吹拂。他閉上眼睛,感受這不知從哪方吹來的風。貧民窟的風和都市的風完全不同,貧民窟的風伴有垃圾的腐臭味、糜爛的絕望感,而都市的風則有無機質、冷漠的味道。風吹得他橘色的髮絲飄揚著。

  喀呲。

  中也睜開眼。

  有人也在樓頂?除了他有誰會上來?

  這時他眼角瞥見頂樓那方站著一個少年。少年身上的大衣隨風飛動,纏在頭上的繃帶似乎鬆了,白色帶子飄蕩,在漆黑的夜空中特別明顯。但讓中也心驚的是少年站在陽台的扶手上,如果往前踏出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喂,那邊的人⋯⋯」中也試圖叫喚。

  可沒等他說完,那少年就移出一隻腳,就要跳下去!

  「喂!」中也立刻衝出去,在貧民窟鍛鍊出的爆發力使他在險之又險的情況下抓住這名神祕的少年。中也一手撐著欄杆、一手死死抓住少年的衣領,咬著牙努力把他拉上來。

  神秘少年卻一點出力的意願都沒有,還深深嘆了口氣。

  「啊⋯⋯這次又沒死成,怎麼每次都有人來煩。」少年的聲音如最悅耳的音樂滑過耳朵,說出的卻是如此絕望的話。

  中也愣了一下,一股厭惡感油然而生。

  「你這混蛋⋯⋯死又有什麼好啊!」

  中也一用力,將少年拉了回來,兩人重重摔在陽台的地板上。穿西裝的少年仰躺著,鳶色的眼睛裡面沒有半點光芒。

  中也坐起身,怒視少年。

  「你幹嘛尋死?」

  少年懶洋洋地看著他,「活著又有什麼好?我今天本來調了藥準備好要死了,蘿莉控大叔卻把我弄好的藥給倒了,還逼我參加一場無聊透頂的比賽,啊啊,好煩啊。」

  少年躺著對夜空喊道:「好煩啊——」

  「這就是你想死的理由?」中也感到不屑。「世界上可是有很多人奮力掙扎就為了活下去,你就因為這點事想死?太遜了吧。」

  「你以為從貧民窟出來就可以抬頭挺胸叫想死的人廢物嗎,小矮子。」少年鄙夷的看著中也。「噁心,太噁心了,腦容量比蛞蝓還不如。」

  「你他媽叫誰矮子和蛞蝓!我才十五歲,還在生長期啊!」中也暴怒。他好想揪著這人的領子給他一頓揍,但想起明早自己要比賽,現在揍人導致被禁賽就不好了,只得硬生生忍住。

  十五歲也是會長高的!

  像是看穿他的想法,少年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我在此給你預言——你永遠都高不過一米六。」

  「你說什麼?!」中也氣憤地揪住少年的領子,只差沒大搖特搖。少年此刻露出惡劣的微笑,欠揍的語調再度揚起。「還有,我預言——你明天會輸。」

  風,在這一瞬間停了。

  「你說什麼?」中也依然揪著少年的領子,冰藍色眼睛中的怒火褪去,換成危險的殺意。「你知道我是誰。」

  「當然。」少年笑道。「中原中也,為了幫貧民窟的同伴還債而參加比賽。第一場比賽由於身無分文而把自己作為賭注,之後連戰連勝,成為進入八強的強者,赫赫有名的貧民窟少年自衛團體『羊』的領袖,羊之王。新聞都有報。」

  少年瞇起眼,聲音中充滿惡意。「怎麼,覺得自我犧牲很了不起嗎?」

  中也放開少年的領子讓他倒回地上,他站了起來,眼神冰冷。「他們是我的家人。既然握有『賭博』這張手牌,就得讓它發揮它的價值。」

  「真可笑。」少年冷冷說著。「可悲的王。」

  「我才不是王。」中也不想再和他說話,轉身離開頂樓。在關上門前,他又朝少年說了句。「別在這跳樓,髒了汙眼還不吉利。要死去別的地方死。」

  「喀擦。」門被關上了。

  被獨自留在頂樓的少年躺了一會,慢慢低聲笑了起來。漸漸的笑容越擴越大,直到最後變成一個不小的笑容。

  「怎麼辦?我現在好像沒那麼想死了。」

  少年,也就是太宰治,從大衣裡面摸出手機。他依舊保持躺著的姿勢,手指按下電話號碼,撥了出去。

  「喂,森先生嗎?⋯⋯啊啊,算是準備好了吧⋯⋯沒問題,會給你拿下來的。對了,我發現一隻很有趣的狗,可以讓我撿回去養嗎?」

 

 

  隔天便是半準決賽。羊一夥人早早抵達現場,白瀨、柚杏等人在選手休息室等待,中原中也獨自進入比賽會場。會場的座位坐無虛席,人們迫不及待想觀看兩名賭徒賭上性命的廝殺,當不危及到自己生命時,他人的鮮血、殘酷與暴力是最具吸引力的一場秀。

  直到賽前最後一分鐘,與中原中也對戰的人才踩著線入場。他穿著打扮十分簡單,黑色西裝白襯衫,唯一特殊的地方在於他在一隻眼上纏了繃帶。

  中原中也一驚。這是他昨晚在頂樓遇見的少年。

  原來他就是太宰治。

  「呦,好久不見。」太宰治笑著拉開椅子在中原中也對面坐下,雙手撐下巴、眉眼帶笑,和昨天尋死的模樣判若兩人。「你今天還是那麼袖珍迷你。」

  「原來是你⋯⋯早知如此我昨天就不該救人,直接晉級前四強。」中原中也陰惻惻笑了笑,比起昨天無力的模樣,今天太宰治這種刻意裝出的親暱讓中原中也更加反感。

  「那還真可惜。」太宰治勾眼一笑。「好了,我們怎麼賭?」

  這場大賽中,賭博方式、賭金全由參賽雙方決定,只要雙方都認可,就是最簡單的剪刀石頭布也能作為分出勝負的方式。賭注更是沒有限制,小至一塊錢,大至全部身家財產或性命,只要雙方同意便可。

  能選擇對自己有利的賭博方式,他自然不會放過。當中原中也還在思考用哪種方式最容易戰勝太宰治,繃帶少年又笑著從口袋拿出一張支票。

  「先說好,這是我的賭金。森先生的所有財產,大概是這個數。」

  攝影機將太宰治手上的東西投影到螢幕上,引起觀眾們的喧嘩。中原中也看著支票上的數字,瞳孔微縮。這筆錢買下半個貧民窟都綽綽有餘,果然當賽事上升到八強,就是普通人無法想像的世界。

  只要賭贏,拿到這筆錢的話——!

  「先說,我只賭一次,一次定勝負。這樣才有危機感,讓人賭上性命。」黑髮少年的話贏得在場觀眾的歡呼,他們花費大筆金錢來到這裡,就是想看這種賭徒不要命的賭法。

  「⋯⋯不錯,有種。」中原中也難得看見有膽識的賭徒,棋逢對手的興奮感使他咧開一個笑。「那麼,我們這邊的賭金——」

  「喔,我不要你們的錢。」

  太宰治成功引起觀眾第三次的期待。

  黑髮少年再度笑起來。攝影機對準他的臉,將他的表情放大。高解析度的螢幕畫面清楚播映少年那充滿算計與惡意的笑容,露出來的鳶色眼睛裡流淌著黑泥。

  「『羊』不用付出任何代價,不需要任何金錢上的交易。」

  全場屏息,連中原中也都靜默下來,看著正在發話的太宰治。

  太宰治用手指指向中原中也,一字一字清晰地說:

  「只不過,如果我贏的話,中也要一輩子做我的狗。完全服從我,從身到心。」

  狂暴席捲腦袋,一雙藍色眼睛燃燒憤怒的火焰。中原中也握緊拳頭,指甲掐進肉裡都滲出血,正想破口大罵,卻又被少年冷靜悠哉的聲音打斷。

  太宰治的話彷彿連尾音都帶著笑。

 

  「好了,中也,我們怎麼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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