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顏

　　「中也中也，你看！」

　　「什麼東西⋯⋯哇，好漂亮！」

　　「對吧～」

　　右眼綁著繃帶的幼稚園孩子小心翼翼地張手，將手中躺著的物品展示給另一位橘髮孩子看。那是一片海玻璃，在海浪的反覆濤磨下褪去稜角，表面霧濛濛，在日光的照射下閃著綠光。

　　「我還有喔。」

　　男孩放在背後的手此時伸到前面，亮出手中的事物。那也是幾片海玻璃，不過是不同顏色，暗紅、深藍、淺藍、半透明，個個都十分美麗，有自己的特殊色彩。

　　「太宰，你好厲害！你從哪裡找到的？」

　　幼小的中原中也睜著那雙漂亮的藍眼睛，眨眼不眨地望著太宰治。太宰見那雙眼的視線此刻全放在自己身上，內心很是隱密的欣喜。他昂起下巴，不可一世的說：「我只告訴中也，你不能說出去喔。」

　　「喔喔！」

　　「我在海邊撿的。」

　　「海邊很多這種漂亮東西嗎？」

　　「有很多海玻璃，但這幾個是最漂亮的。」

　　「海玻璃？」

　　「這叫海玻璃。是人類丟到海裡的玻璃垃圾被海浪反覆淘弄過後形成的。」

　　小中也聞言，興奮之情肉眼可見的垮下來。「蛤⋯⋯不是人魚的眼淚或是大鯨魚的寶石喔⋯⋯」

　　「那種東西怎麼可能存在。人魚和海妖都是假的。」

　　「什麼？！你騙人！！書上都說有！」

　　「笨蛋中也，那是童話書！童話書都是騙小孩的！」

　　「有就是有！太宰是混蛋，大混蛋！」

　　「中也是傻瓜！傻瓜傻瓜傻瓜！！」

　　直到紅葉來把兩個打架的孩子拉開，兩隻小包子都還對彼此怒目而視。中也一氣之下，把太宰給他的海玻璃丟進垃圾桶。太宰的臉色立刻沉下來，當天晚上就從屋裡失去蹤影。

　　大人們慌得不行，四處找人，最後才在別墅後的海灘找到被蚊子叮的滿腿包的太宰治。太宰被抱回來時渾身都濕透了，之前費心找來的海玻璃也不見蹤影。據找到人的森鷗外說，當時太宰正想把自己泡到海裡，要是他再晚一部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

　　當晚，中原中也悄悄摸進太宰治的房間。他把小手放到對方頭上，發現對方的額頭燙得不行，頓時愧疚感湧上，眼淚就要從眼眶落下。

　　太宰特別為他去撿那些漂亮的海玻璃，他卻說了那麼過分的話，害太宰發燒了。

　　「太宰，對不起，我錯了⋯⋯」

　　中也吸著鼻子，把手中拿著的兩串繩子的其中一串放到太宰手上。那是他特別把兩塊被他丟到垃圾桶的海玻璃撿回來，用別墅裡做手環的工具特別做成的，獨一無二的手鍊。

　　「這個給你，你不要生氣了⋯⋯」中也輕柔地摸著太宰的額頭。末了，覺得太宰一個人睡實在太可憐，就鑽進被窩，窩在旁邊睡去。

　　隔天早上，大人們又因中也不見而慌張一陣，最後發現兩個小孩窩在同一個被窩，兩個人還緊緊抱在一起。

　　大人們哭笑不得地把兩個小孩分開。果不其然，中原中也隔天也感冒了。

　　而那兩條海玻璃手環，在往後的日子裡，多次被兩人改良、重做，一直待在手上。太宰手腕上的是藍色海玻璃，中也手腕上的是紅色海玻璃。

　　高中時，有位女同學向太宰治說，太宰君，那條手鍊很好看呢。是海玻璃？

　　太宰微微一笑，說：對。

　　女同學問，誰送的呢？

　　太宰治眼裡的笑意更深了。

　　他說，

　　我的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