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顏

　　中島敦和泉鏡花回到武裝偵探社時已經是晚上了。街道上裝飾著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燈飾，繽紛奪目，商家們也紛紛播著聖誕節的歌，歡快輕鬆的歌曲飄揚在街道上，襯得人們臉上的笑容越發幸福。中島敦興奮地眨著眼，體驗節慶的氛圍，他身邊的泉鏡花嘴角也綻開一朵小小的笑容，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精心包裝的盒子。兩個鮮少體會過節日的孩子，正準備回到那個給他們歸屬感的地方。

　　懷著興奮的心情，中島敦推開偵探社的門。「我們回來了！」

　　偵探社裡不同於平時的簡約，今天裝飾了不少紅紅綠綠的物品，一棵聖誕樹被立在角落，上面點綴了許多彩帶、星星、小燈泡，桌子上也擺滿了火雞、蛋糕、果汁、酒等等的美食，令人食指大動。而許久不曾拿出的音響正播放著聖誕歌曲，快樂的氣氛絲毫不亞於樓下。

　　「敦、鏡花，等你們好久了！」

　　「歡迎回來！」

　　「趕快進來，本偵探都餓了。」

　　「交換的禮物放在聖誕樹下，等下抽籤喔！」

　　偵探社的眾人早早準備好了，聖誕樹下放了五花八門的禮物，有大有小，雖然猜不出是什麼，但光放在那就給人一種開心的感覺。中島敦和泉鏡花將各自的禮物放到樹下，宮澤賢治笑咪咪地走來地給他們一人一杯果汁。

　　「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

　　三個未成年碰了杯，清脆的玻璃聲響起。

　　國木田獨步走到聖誕樹旁輕咳了兩聲，卻沒有人理他。他抽了抽嘴角，重咳了兩聲，這才吸引到大家的注意力。

　　今天國木田獨步戴了頂紅色的聖誕帽，配上他慣常的正裝打扮，有種說不出的滑稽。國木田不自在地扶了扶有些歪掉的帽子，向大家說道：

　　「這一年來，辛苦各位了。我們經歷了許多快樂的事和危險的事，也有新同伴加入，很高興現在大家能一起在這裡慶祝聖誕節。那麼——」

　　「好啦好啦國木田君，難得的聖誕就別廢話了，趕快吃吧！」不知何時湊到國木田獨步身邊的太宰治塞了一口火雞到嘴巴正開著的國木田獨步嘴裡。國木田獨步嗆了好幾聲，臉色漲得通紅，似乎很想發作但覺得聖誕夜罵人不好只能忍著。

　　「好！代替不能說話的國木田君，聖誕派對開始！」太宰治歡快地宣布，然後獲得眾人的歡呼聲。

　　「喔喔——」

　　「太宰，這酒不錯啊。」與謝野晶子輕搖著手中的酒杯，看著暗紅色的酒液在玻璃上畫出柔和的花紋，滿意的瞇起眼睛。

　　太宰嘖嘖兩聲，道：「我可是很精通此道，畢竟曾經需要應酬的嘛。」

　　春野綺羅子端著酒杯小抿了兩口，說：「聖誕節配上紅酒真的是十分有風味。不過這個酒莊的酒，我記得好像不便宜⋯⋯」

　　萬年窮光蛋太宰治立刻收穫眾人滿滿的懷疑眼神。

　　與謝野晶子挑眉，語氣充滿八卦的問：「太宰，說說，這酒哪來的？」

　　春野綺羅子托著下巴緊蹙眉頭。「應該不是從哪位婦人手中騙來的吧，偵探社是良好公民，不能做這種事⋯⋯」

　　「喂喂喂，在你們眼中我的形象就是這樣嗎？」太宰治無奈地舉雙手投降。「是上次的委託人送的，因為我順手幫忙解決他們婚姻的問題，委託人就大方的讓我挑一瓶帶走。看看，我這麼大方不私藏拿出來分享還要被質疑，你們的良心呢？」

　　「『良心』這話你拿去國木田面前說說看，看看他會不會在聖誕夜揍你。」與謝野晶子冷豔一笑。「話說，我記得上次那位委託人的夫人是個大美人——」

　　「太宰先生真的沒趁機做什麼嗎？」春野綺羅子精準補刀。

　　「妳們好過分啊！」太宰治哭笑不得。「我可是很有原則、不找有對象的人殉情的！」

　　太宰治收穫兩名女性懷疑滿滿的眼神。

　　與謝野晶子和春野綺羅子對視了一眼，在那一瞬間透過眼神達成協議。

　　「春野，我們來灌醉他，讓他吐出他以前的風流債！」

　　「遵命！與謝野醫師！」

　　「國木田君救命啊——」

　　福澤諭吉端著一杯茶，正看著社內吵鬧的社員們，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國木田獨步走到他身旁問道：「社長，您不去和大家說說話嗎？」

　　「我在這裡就好。大家開心，就可以了。」福澤諭吉的目光飄向坐在附近的江戶川亂步，以及坐在他旁邊有點手足無措社交障礙的愛倫坡。「亂步終於交到朋友。」

　　「坡先生雖是組合的人，卻和亂步先生很合得來。」國木田獨步笑道。

　　福澤諭吉看了看國木田獨步端在手上的那杯酒，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道：「國木田，別喝太多。」

　　「是⋯⋯？」國木田獨步有點不理解福澤諭吉的意思，不過對方已經轉過身去。

　　福澤諭吉想到之前有次成年的社員們在偵探社裡喝酒，國木田獨步不慎喝醉了，最後被沒醉的社員坑得很慘的往事。

　　還是多擔待些吧。

　　江戶川亂步和愛倫坡在玩推理遊戲，不慎經過旁邊的可憐中島敦坐在旁邊聽的一個頭兩個大、眼裡都出現旋渦，不知道自己生下來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愛倫坡：「月黑風高夜，蒙面紗的女人的女人走在路上，發現前面有一大灘血、一位男人倒在路上⋯⋯（中略ㄧ段）⋯⋯之後又出現一位男人⋯⋯」

　　江戶川亂步：「好，兇手是學生。」

　　愛倫坡：「唔唔——！竟然如此之快！」

　　江戶川亂步：「坡，你也太嫩了吧，這種謎題還能難倒我這個大偵探？」

　　愛倫坡：「可惡⋯⋯！亂步君你等著，吾輩的下一題必定難倒你！」

　　中島敦：「⋯⋯」

　　我是誰？我在哪？發生了什麼？

　　谷崎潤一郎走過來解救了他。「敦君，你要來和我們一起玩牌嗎？」

　　中島敦立刻跳起來。「去！我去！」

　　再待在這兩人身邊，他真的要瘋掉了！

　　於是中島敦加入由泉鏡花、宮澤賢治和谷崎兄妹組成的牌局。宮澤賢治見中島敦的到來高興地揮揮手，說：「敦——我已經輸掉五局了！」

　　「欸欸？」中島敦坐下來接過泉鏡花遞過的七張牌。

　　「附帶一提鏡花已經連勝四局。」

　　「好厲害！」

　　「很簡單的，只要懷著必死的決心便不可能輸。」泉鏡花看似面無表情，實則眼裡燃起熊熊大火。

　　谷崎直美也興奮了起來。她撲到谷崎潤一郎身上，一邊用手戳著他的臉頰一邊說：「哥哥我們也不能輸！我們兩個一起的話就是無敵的！」

　　谷崎潤一郎也燃起戰意。「沒問題，直美，看我贏下這局給妳！」

　　然而，最終獲勝者是擁有新手運和泉鏡花暗中協助的中島敦。

　　「欸、欸？我贏了？」中島敦在丟出最後一張牌時還有點不敢置信。他打牌技術好像也沒多厲害，剛剛要不是鏡花醬提醒自己還忘了喊「UNO」，竟然贏了？

　　「恭喜。」泉鏡花微微一笑，將自己的籌碼推過去。之前買聖誕禮物時自己選的物品有些超出預算，是中島敦幫忙墊錢，因此稍微幫一把也不過分吧。

　　「敦君好厲害啊。」谷崎直美也把自己和哥哥的籌碼推過去，同時用充滿八卦的目光看著泉鏡花，笑嘻嘻的說：「鏡花醬今天運氣也很好呢。」

　　「恭喜敦！」宮澤賢治把自己的籌碼（蔬菜）放在中島敦身邊。

　　於是莫名其妙贏了第一局的中島敦獲得1500円和一把蔬菜。

　　「好啦好啦～大家吃飽喝足，現在是交換禮物的時間！」

　　太宰治愉快地敲著兩瓶已經喝完的果汁塑膠瓶，吸引大家的目光。春野綺羅子從一旁走出，道：「剛剛已經幫禮物貼上號碼，接下來就請大家抽籤了。」

　　「等等！我有異議。」突然舉手的江戶川亂步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只見證叼著塑膠吸管喝蘋果汁的大偵探翹著二郎腿，手指著太宰治，說：「拿籤筒的人不能是太宰，不然本偵探的巧克力就飛了。」

　　「亂步先生怎麼這樣～」太宰治做出誇張的表情。「我可是什～麼都不會做的說。」

　　中島敦則是略微震驚。「還有人跟我一樣送了巧克力嗎？」

　　在眾人的目光下，中島敦發現並沒有，但名偵探就是知道他那個包得好好的禮物是巧克力。

　　「說的也是，不能讓太宰拿籤筒，一定會作弊。」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

　　曾經同樣被坑過的谷崎潤一郎覆議：「讓我來拿吧。不，我的『細雪』也有作弊的嫌疑，讓直美拿吧！」

　　愛倫坡：「只有吾輩對你們『認定同伴一定會作弊』這件事有疑惑嗎⋯⋯」

　　沒有人理會愛倫坡的話，交換禮物開始了。

　　谷崎直美拿著籤筒，對大家說道：「好的，有請第一位——社長來抽籤！」

　　在眾人的目光下，福澤諭吉將手伸進籤筒，抽出一張紙，上面寫著「八」。

　　「八號嗎⋯⋯是這個！」谷崎直美從聖誕樹下拿出一個淡紫色的禮盒。泉鏡花小小驚訝了聲，「是我的。」

　　「拆拆拆！現拆現拆！」宮澤賢治很好奇大家的禮物是什麼，興奮極了。

　　福澤諭吉面露微笑，不疾不徐地拆開包裝紙，露出裡面的東西。

　　「哇！好漂亮的盒子。」谷崎直美驚呼。

　　「這不只是盒子喔直美醬，這是音樂盒。」太宰治說。

　　福澤諭吉打開這木製的盒子，柔和的樂聲從裡面飄出。聽旋律，是奇異恩典。

　　「在這個節日聽別有一番風味呢。」與謝野晶子點頭稱許。

　　福澤諭吉關上盒子，向泉鏡花微微點了個頭，道：「謝謝，我很喜歡。」

　　泉鏡花有些害羞地低下頭。

　　「好了好了，下一個！」

　　由被抽中禮物的人作為下一個，泉鏡花走到籤筒前伸手進去，拿出一張「五」。

　　「五號嗎⋯⋯是我的呢！」春野綺羅子拿到禮物時驚呼了聲。她看向泉鏡花，有些欣慰的說：「幸好是妳抽到。」

　　泉鏡花打開禮盒，裡面是條暗紅色、厚實的羊毛圍巾。

　　「喔喔喔！」

　　「天啊，好想要！」

　　羨慕聲此起彼落，泉鏡花將圍巾圍上脖子，悄悄笑了一下。

　　很暖。

　　「好了，下一個吧！」

　　春野綺羅子抽中谷崎潤一郎的手錶。

　　谷崎潤一郎抽中宮澤賢治送的種子大禮包。

　　宮澤賢治抽中社長送的茶葉。

　　「喔喔，那茶葉可是很名貴的！」

　　「等等賢治，不能直接放進嘴裡吃啊！」

　　偵探社小亂了一下。

　　再來是國木田獨步出手，抽中谷崎直美送的大玩偶。金髮眼鏡青年表情嚴肅地抱著半人高的熊熊玩偶，莫名有點反差萌。

　　「國木田先生，好可愛～～～」谷崎直美瘋狂拿手機拍照，谷崎潤一郎在旁邊有點吃味。「直美！」

　　「哎呀哎呀哥哥大人吃醋了～」

　　「我才沒有⋯⋯別摸啊！」

　　泉鏡花走到國木田獨步身旁，抬頭，期待地問：「可以摸嗎？」

　　「當然可以。」國木田獨步將玩偶遞過去，泉鏡花捏了捏玩偶的熊掌，又用臉頰蹭了蹭玩偶。這副可愛的模樣立刻被女社員們拿手機狂拍，讓泉鏡花有些不好意思。

　　接下來輪到谷崎直美，她豪氣地伸手一抽，抽中愛倫坡的禮物。

　　一本書。

　　知曉愛倫坡的異能與其作用，谷崎直美保險起見，先問出聲：「那個，坡先生，請問這本書是什麼樣的故事？」

　　「吾輩告訴妳的話不就不有趣了？切，本來以為亂步會抽到。」愛倫坡酒喝得有點多，不再像一開始那樣拘謹害怕，卻變得有些放飛自我。

　　江戶川亂步叼著巧克力棒棒糖說道：「坡——」

　　愛倫坡：「吾輩知道了⋯⋯那可是為亂步準備的終極大難題，吾輩的心血啊⋯⋯」

　　谷崎直美，有點尷尬，這禮物也不知道該不該收。幸好太宰治在愛倫坡身後示意可以之後再拿給江戶川亂步，谷崎直美這才心安理得地收下來。

　　再來，愛倫坡抽到江戶川亂步的零食。雖說他本人不吃垃圾食物，但因這是江戶川亂步的禮物所以還是很開心。

　　江戶川亂步⋯⋯不負眾望，抽中他一開始就指定要的巧克力，也不知是怎麼辦到的。

　　接下來的中島敦抽中了與謝野晶子的禮物：醫療包。

　　「欸——竟然是敦抽到嗎，完全沒用嘛。」與謝野晶子有些遺憾的說。

　　中島敦乾笑兩聲，他因為虎化異能的再生性，自身真的用不著醫療包。

　　「沒想到與謝野醫生送的是醫療包。我還以為⋯⋯」谷崎潤一郎猛然打住。

　　與謝野晶子注意到，不在意地笑了笑。「你以為我會最想幫你們動刀？是這樣沒錯，不過如果我剛好不在，你們還是得照顧好自己才行。」

　　她的話，令偵探社眾人的心都暖洋洋的。

　　下一個輪到的與謝野晶子伸手，抽中禮物堆裡最小的那個盒子。當她撕開包裝紙時她便頗有興趣的挑了眉，舉起手中的盒子問道：「這香水，誰送的啊？」

　　「抽到我禮物的是與謝野醫生啊。」太宰治笑咪咪的舉手。與謝野晶子沒毛一揚，說：「太宰你的品味不錯，不過這香水可是專櫃出品，夠你存好幾個月的錢了吧。」

　　「我過去好歹還是有些存款，拿出來用並不過分啊～」太宰治笑嘻嘻的說。

　　這時，他的左肩與右肩分別被不同人的手給搭上。

　　左肩的國木田獨步像是桃太郎故事裡面的鬼一般：「太宰⋯⋯你欠我的帳，什麼時候清算一下⋯⋯」

　　右肩的中島敦也幽幽說道：「太宰先生，我之前幫您墊錢，差點買不起聖誕禮物⋯⋯」

　　太宰治：「好說好說。現在的我是窮光蛋！花同伴的錢一點都不過分吧。」

　　「太宰治！」「太宰先生！」

　　想必如果不是因為今天是聖誕夜，明年的今天就是太宰治的忌日。

　　太宰治聳肩笑了笑，將手伸進籤筒拿出最後一張紙，在展開的過程時說道：「雖然用刪去法就能知道剩下的禮物是什麼，不過——」

　　太宰治三下五除二地拆開包裝紙，露出內容物。「果然是筆記本。國木田君得多用用想像力不然腦部會退化喔。」

　　「什——這麼可怕？！」

　　「對對，趕快記下來。」

　　中島敦悄悄問身旁的與謝野晶子。「腦部會退化是真的嗎？」

　　與謝野晶子笑道：「有些誇張，不過訓練想像力真的可以幫助大腦活動，難得太宰說了實話呢。」

　　聖誕派對即將來到尾聲。福澤諭吉走到聖誕樹面前，對大家舉杯。

　　「這一年來，辛苦諸位了。武裝偵探社有你們才能撐起，作為守護橫濱的黃昏，請各位接下來也不遺餘力。最後——」

　　福澤諭吉露出一個笑容，說道：「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