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髮的少女與橘髮的青年坐在堤防上,聽海浪拍打岩石的聲音。海鷗從頭頂盤旋而過,夕陽在他們頭髮鍍上一層金黃,海風微微吹拂幾綹髮絲飄動。有路人從後方經過,為少女與青年如畫一般的背影駐足,欣賞這幅美景些許時刻,再懷著被美景治癒的愉快心情離去。
十三歲的少女看似望向海洋,實則透過遮住左眼的瀏海、悄悄望向身旁的青年。青年戴著一頂陳舊的黑色禮帽,身著西裝與長風衣,脖子上繫著一條頸環。他的臉有一種峰利、成熟的俊美,藍色眼睛比海洋更藍更漂亮,橘髮在夕陽的照耀下顯得十分溫暖。她很肯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但這個人的肢體語言所表露出的種種跡象卻顯示,青年和自己很熟。
或者說,與「未來的自己」熟識。
「在看什麼?」
青年突然開口。他不曾望向尾崎紅葉這邊,卻能敏銳感知她的觀察。對方的聲音也未因被打量而產生不悅,而是一直都噙著笑意。
紅葉略微無趣的轉回去看海,紅唇微微嘟起,沉默著。
「我今天殺人了。」她淡淡的說。「作為黑手黨,第一次,用金色夜叉。我沒有處理得很好,血濺髒了衣服,那人也沒有立刻死去,掙扎了好一會,直到最後我用手槍送他最後一程。」
少女不開口,青年亦不語。
末了,她又緩道:「總覺得有些⋯⋯不知道。我好像在走一條通往黑暗的路,前方伸手不見五指,腳下是踩進去不容易拔出的淤泥,顏色如血的花朵生長在四周。越往前走就越無法回頭,花朵被毒藤纏住,刺破肌膚,最後在黑暗中掙扎著死去。」
在黑暗中生長的花,最終只能於黑暗中枯萎。
「我不後悔選擇這條路,只是夜晚仍會感到悲哀。」她轉過來,略帶些急迫與無助地問:
「哪,來自未來的你,告訴我:就算是這樣的我,也是會有人愛嗎?」
青年,中原中也,第一次轉過頭,正視這張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十三歲的少女臉還未完全長開,帶了些青澀與稚氣,卻能隱隱看出未來的美艷。此刻那張小臉微揚向上望著他,眼底有一絲連本人都未曾察覺的恐懼。
中原中也想起,那位二十六歲的、豔麗又悲傷的美人曾帶著一絲淡淡的哀愁同他說起,她曾有一位能帶她走向陽光的對象,他們曾經一起奔跑在夏日的草原上。
「曾經」,這個詞代表了現在的不擁有。
他又想到,初次見面時,那名十九歲的女性遞給自己第一套在黑手黨工作的西裝,告誡他在黑暗世界生存的法則。她在教導時極為嚴厲,卻又在私下休息時給予他近似「家人」的溫柔。他看著她的背影,學會了優雅的禮儀與絕對的實力,最後與她站到相同的位置。他想起她會在自己工作到一個段落時敲門進來,問一聲「要不要喝杯茶」。
中原中也伸出手,溫柔地揉了揉少女的紅髮。
「會有的。」他說,「會有的。妳是直得被溫柔以待、被愛的人,那些被妳用真心付出過的人都會明白這點。也許有些人會離去,但只要妳一直向前走,就會遇見對妳真誠以待的人。」
十三歲小黑手黨不太喜歡被人當作孩子,但這名青年的動作卻令她感受到久違的溫暖,使她放鬆警惕,沉浸在這短暫的關愛中,無需顧慮任何事。
夕陽沉入海面下,餘暉也將收掉最後一束光。青年站起身,身體逐漸變淡、透明。
「我要回去了。」他說。
「我會再見到你嗎?」尾崎紅葉問。縱使心中已經篤定,卻仍想聽一個確定的回答。
青年微微一笑,點頭。
「會,我們會在未來相見。」